问问德勒兹:《星际穿越》中怎么跨时空发“微信”?

诺兰竟是隐藏得很深的德勒兹分子?

影片《星际穿越》当年上映后,在主题上招致的最大的批评之一就是:好莱坞大片又披着太空冒险的高概念、智性和特效这张皮,来包装通俗的感情戏,用爱硬杠一切;飞到了太空,也要被家庭价值——亲情和儿女情长这股重力拽回到那个俄狄浦斯三角。比如豆瓣网友@Peter Cat 说:

严格说,这不是一部太空电影,太空片之所以特殊,是因为它能打破伦理性视角,而从超越维度(宇宙论、宗教)把握人类社会。而诺兰的努力更近于用物理学外的盲点,拔高人伦价值。这个观点借电影视听效果获得了情感上的保证,但也牺牲了形而上的深度。

可是,谁说这个“爱”只限于人伦维度呢?

如果像影片的作曲汉斯•季默所说的那样,影片配乐《S.T.A.Y.》的主旋律是个问句,那么对我来说,这个问句提的就是这个问题。

直到我读了德勒兹,蒙在这个问题上的重重面纱的一层才为我揭开了。

首先,什么是爱?

导演诺兰(还有编剧乔纳森·诺兰)也借科学家布兰德(安妮•海瑟薇饰)之口,在不断往她的脸上推的特写镜头中,说出了他/她对玄之又玄的爱的理解:

爱不是我们发明的某个东西,而是可观察的、强大的东西。它必须意味着什么。 也许它意味着某个更多的东西,某个我们理解不了的东西。也许它是来自更高维度一个文明的某个明证(evidence),某个造物(artifact),而我们还无法有意识地感知(perceiving)那个维度。我被跨越着宇宙而引向一个我十年都没见过的人,而我也知道,他可能已经死了…… 爱,是我们有能力超越时空维度去感知的那一个东西。也许我们应该相信这一点,尽管我们还不能理解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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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是布兰德,还是之后与她各奔东西的男主人公库珀,都是带着对某人的“牵挂”(attachments)而放下/悬置(hang)一切,踏上了很可能一去不复返的长途漂泊(odyssey)的,最后才分头实现了“拯救世界/人们(the world)”的 A 计划和 B 计划:库珀爱着地球上的女儿莫非(Murphy,取名自“墨菲定律”,而那则是熵律的一个版本),想干完一票就回到那个“完美的星球,(因为)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像它这样的了”;而布兰德则爱着男友埃德蒙德,想到他的星球上团圆。

而德老师没敢在《电影 1》里展开爱这个宏大的主题,却在研讨班上放胆说了一句:

柏格森给出的精彩定义......一次动情(affection),是在一个感觉神经上的一个运动趋势。......你们的牙痛就是一个感觉神经上的一个运动趋势。在我看来,真是妙不可言的定义...... 那么......什么又是一份爱?一个感觉神经上的运动趋势。(第 5 课)

德老师和影片的对爱的说法看似风马牛不相及。可事实上,诺兰试图超越物理“理论”的那个解释,说得不能更柏格森-德勒兹了:爱是非人的,总是在那里;被它触动(affected)着的人,寻找着“他(们)”(They),那个给我触动、让我“在乎”(care)的存在者(beings)。否则,无垠冷漠的太空中,没有了去触动的欲望,怎么活得下去啊!原来,爱,才是星际穿越的动力和目的。(马斯苏美 [Massumi] 的《情动的自治》[The Autonomy of Affect]正是把触动当成一个动力学系统)